苏作成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我回到了冬天的故乡。

　　故乡的冬天很冷。母亲对已经长大的我还是关怀有加，回到家就叮嘱我说：“不要出门了，外面的天气太冷，脚会生冻疮的，很痛的。”然而，我太喜欢故乡的冬天了，那涂满均匀灰色的天空，虽说不无压抑之感，可我就爱它那种特殊的韵味，爱着它背后隐藏的那个在等待着更替的春天。

　　院子里，光秃秃的枣树上偶尔有几只仿佛浓缩了的鸟蜷缩着身子蹲在树枝上，院前的池塘，呈现出一种神秘的豆绿色，波澜不起，仿佛与这宁静的村子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清淡的水墨画。这时，从院子里跑出了三五个孩子，顿时将整个乡村的静谧打破。他们打闹着，嬉笑着，偶尔还会捡起瓦片，丢入水塘中，激起阵阵波纹四散荡去。

　　一天天过去，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了，但我还是坚持着外出散步，不只是为了欣赏这让我迷恋的故乡的冬天，还是在坚持着一份等待，等待着那份让我感觉忽近忽远的爱情。母亲常对我说：“傻子，人家不会来啦！”是呀！我也不知道爱情到底还离我有多遥远。可我还是坚信她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双目失明、几乎瘫痪的奶奶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就念叨着让我带媳妇来给她摸一摸手之类的话。“奶奶您放心，我一定让您摸到孙媳妇的手。”说着这些话，我都开始怀疑了。“她会不会来？”这个我根本不知道。

　　我和她是在姨妈家认识的，她家离我家只有十来里路程，我曾去过几次。这次我写信给她，约她到我家来过春节。她会履约吗？

　　第二天清早，我依旧走出门外，满世界的白色向我昭示着雪的存在。我穿过门洞，走上村里的老街，面对弯来弯去的街道，花花绿绿的少女，我的目光疲惫不堪。

　　回家时，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来。无意中，我看到池塘边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正弯着苗条的身子，低着头，仔细地擦拭着鞋上的雪水，那一头黑油油的秀发和我的她一样的漂亮。想起她，让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如潮水漫过我的全身，我立即撤回目光走向了回家的路。

　　刚到家没一会儿，黄狗就“汪、汪、汪……”叫了起来，母亲嚷着，叫我快出来。我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她穿着红衣服，脑后披散着黑油油的秀发，苗条的身材，水灵的眼睛，红润的唇儿……正站在那里，一脸的娇羞。

　　躺在床上的奶奶说：“是不是我的孙媳妇来了？快领进来给我摸摸手……”

　　外面的雪下得正紧，但我感到这个冬天并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