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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深圳黑道的日子
作者:张勇飞  编辑:admin  文章来源:红网   更新时间:2011-12-1 12:34:00  【字体: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他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地狱。

                            ——题记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茅洲河上,忙碌了一天的松岗江边码头渐渐平静下来。当天空收敛了最后一道霞光时,一群在码头上劳累了一天的搬运工人也收拾起各自的工具回到了集体宿舍,争先恐后地来到冲凉房里冲洗掉汗渍和灰尘,冲走满身的疲惫。

当我最后一个走出冲凉回到宿舍时,工友们早已穿戴一新散落到夜幕下的工业区各个角落里了:有的在小店门口喝着冰镇的汽水,有的在录像厅中观赏黄色镜头,还有的在发廊里面从廉价的小姐那里寻找刺激……

夏夜的凉风吹进宿舍,也捎来了知了声声。我在蝉声悠扬中独享一屋的宁静和清凉,俯视着自己因搬运的锻炼而日益健壮的身躯,两道疤痕像两条蜈蚣一样紧贴在胸腹之间,随着腹部的一起一伏,它们好像也在缓缓地爬行。外科医生用针线在我腹部造就的蜈蚣脚爪,仿佛要扎进我的心中,勾出我那恶梦般的往事来。

一、初入工场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从乡中学毕业回到家里时,还不满16岁。回家的当天晚上,父亲把我单独叫到一边对我说:老大啊!你也初中毕业了,平时一直学习成绩也比较好,我想你上高中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你也晓得,你弟今年下期也上初二,过两年你妹也该上初中了。到时候,我和你妈就是把骨头累断,也供不起你们三兄妹一起上中学。我和你妈想了又想,你干脆就不要再上高中,到深圳去打工算了,就算我和你妈求你,给我们大人分担一些负担。你也不要怨大人,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看你自己的想法如何?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窗外平时听来十分悦耳的知了声却变得格外刺耳,吵得我整夜翻来复去都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把想了一个晚上做出的的选择告诉了父母——我决定去深圳打工。母亲看着我布满血丝的双眼,难过了好一阵子。吃过早饭后,母亲便去了舅舅家借来二百块钱给我作车费,同时还抄来了表哥阿锋在深圳的电话。父亲则去了大伯家,帮我借来堂哥的身份证。

背起简单的行囊,背上父母的叮咛,在一个睡意未尽的清晨,在父亲的陪伴下,我踏上露水未干的山路,来到了乡汽车站上。当我登上开往县城的公共汽车,心里默默地念着:告别了!我的父母弟妹;告别了!我的家乡;告别了!我的学生时代。而想到即将前往的深圳时,我对自己的前程却是一片茫然。

来到深圳L镇表哥的住处,只见一间小小的租房住着七八个比我大的小伙子,当时正在呼呼大睡。我问表哥:你们都是在一个工厂上班吗?

表哥说:是啊?

我又问:今天怎么没上班呢?

表哥说:我们上的是夜班。

我说:你把我也介绍到你们公司去吧。

表哥说:我们干的活很累,又带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一个刚出们的学生伢子吃不消的。到时我帮你想办法进一家轻松一点的厂吧。

 晚上,租房里来了一个长得牛高马大黑不溜秋的家伙,脖子还挂着一根金链条,粗得快赶我们家里的牛链条了。他盯着我对表哥说:阿锋,来新伙计了。

表哥说:这是我表弟,刚从家里来,准备进厂呢。

表哥又回过头对我说:这是虎哥,快叫虎哥。

我怯怯地叫了一声虎哥。虎哥说:进厂可以啊,把身体长起来,看这瘦猴样的,风一刮就会跑掉。

我看着这个黑家伙,心想:我与你又不熟,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第二天,我到附近工业遛哒时,发现一家叫兴达的大型台资厂正在招工,应聘的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便也加入到队伍当中。当人事主管来到我面前检查证件时,说我的身份证是假的,便把我从队伍中赶了出来。

中午回到租房我把上午应聘的事说给表哥听时,表哥说:下午我带你去。

下午表哥领着我来到厂门口时,打了个电话,上午那个人事主管马上跑了出来,先是掏出精装白沙烟来发给表哥,然后笑容满面地说:锋哥,你介绍的人,我肯定会帮忙,你这老乡只是年纪小了一点吧。

表哥说:废什么话?咱们老家穷,吃不饱,没长个子,年龄没问题的。

人事主管接过表哥递过来的身份证,又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把我领进厂里面办理了入厂手续。我想:表哥真能啊!这次来找表哥算是找对了。

进入工厂后,我慢慢地才从老乡那里了解到,表哥他们一帮人并不是在工厂上班,而是干一些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勾当,在附近工业区这一带被称之为湖南帮。虎哥就是湖南帮的老大,外号阿虎,赫赫有名的;表哥是二号人物了,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当然,这一带还有其他帮派,势力最大的要算是河南帮了。知道了表哥的底细后,我平时也就很少与表哥来往了。

二、遭遇敲诈

我安分守己地在工厂里干了一年之后,个子像家乡施过追肥的玉米株,嗖嗖地长高了,也不像刚来深圳时那么瘦了。我的组长也好像突然发现我这个当初的毛小孩长大了,可以委以重任了,便把我从流水线上撤下来,让我去搞搬运,也就是用拖板车把生产所需的物料从物料仓拉到车间,把生产的成品从生产线上送到成品仓里。

按理说,搬运工作相对流水线上要自由一些,不像在流水线上,撒泡尿都要请示组长,并且依照厂规必须在5分钟之内完事。但我们组上的搬运工作却没人愿意干。 

按规定,搬运是两个人一起干的,两个人一起把货装在拖板车上,然后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共同配合才能顺利且较轻松地完成工作。而我们组的另一个搬运工叫阿良,河南人。听说阿良有一次因违反厂规,被组长记了一个大过,他便找来了厂外河南帮里的几个烂仔把组长堵在厂门打了一顿,还敲走了五百块钱。这以后,组长再也不敢管阿良了。阿良得寸进尺,在流水线上动不动就撂家伙不干了。他这一停,导致条流水线都瘫痪。组长拿他实在没辙,只好把他调去做搬运。这正遂了阿良的心意,他每天上班打完卡后便在车间里到处闲逛,有时跑到流水线上跟女孩子聊天,有时躲进废料仓库里睡觉。这样一来,本来两个人的工作实际上就落到了另外一个搬运工的身上。

如今,组长把谁也不愿干的搬工作安到我头上,我心里面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嘴上面也只好答应了。几天搬运干下来,我感觉到非常吃力,毕竟是年纪小,力气还没完全长出来。有一次我拉着一拖板车装有螺丝的纸箱过天桥时,因后边没人抚着,“哗——”的一下,全都倒在了天桥了,组长知道后,也没说我什么,帮我把螺丝捡起,重新装上拖板车,一起拉到车间里。谁知第二天一上班,阿良气势凶凶地骂起我来:你小子不想混了是吗?干不了就不要干了嘛。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还竟敢跑到组长那儿告我的状。

被他这么一骂,刚开始我有点蒙了,后来才知道,昨天弄倒物料后,组长找阿良谈话了,要阿良看我忙不过来时就来帮帮我,结果阿良却以为是我在告他的状。

这以后,阿良兴趣来了时,偶尔也会装模装样地跟在拖板后扶一下纸箱。其实,他也是出工不出力,对我也没多大帮助。这样过了十来天,终于出事了,而且是以我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事情。

那天,我拉着一车成品去缴库,阿良又是装模装样地跟在后边。我刚拉出车间准备拐弯时,突然感觉到车一下子没有重量了,紧接着听到车后传来了“啪——”的一响。我掉头一看,一车成品散落在车间地板上,阿良蹲在地上用双手捧着脚“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我赶忙跑过去,捞起他的裤腿,只见脚背上蹭破了一点皮。这时,组长也跑了过来,我们一起把阿良送到了厂里的医务室,厂医在阿良的伤口上涂了一些紫药水,然后用摩托车载着他去了L镇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第二天,我到医务室打听阿良得怎么样,厂医说只是皮外伤,拍片检查没有造成骨折,休息上两三天就没事了。结果阿良呆在宿舍一星期都没来上班,组长也不敢去叫他,只好每天在他的考勤上计工伤。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我下班后在厂门口碰到了阿良,便问他脚怎么样了。阿良说:你问得好啊!我正要找你呢。你小子车不好好拉,害得我的脚一直痛到现在还没好,你看咋办?

我说:你这是工伤,医药费是公司报销的。

阿良说:医药费是公司报的,可是我痛了这么久谁负责?我就这样白痛了啊?药费公司出了,这痛苦费你可得陪我。

我说:我在前面拉,你在后面扶着,你自己没扶好把货搞倒了,这能怪我吗?

阿良说:好!你小子有种,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上班时,我把阿良要我陪钱的事告诉组长,组长说:这事我也没办法帮你,你也知道那家伙是个惹不起的种。

下班后,阿良又等在厂门口,身边还站了一高一矮两个染黄头发的小伙子。我一见这阵势,心里面就胆寒起来了。只见高个子黄毛向我把手一招:小子,过来过来。你奶奶个熊,你把俺老哥的脚搞伤了,还说没你的事。你小子胆子不小啊!今天我们也不骂你不打你,限你在三天内拿三千块钱陪给俺老哥。不然的话,揍你个狗日的,让你也知道什么叫痛。

说完,两个黄毛扬长而去,阿良假装一拐一拐地跟在后边。

我站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这可怎么办啊?我从小长到现在一直是胆小怕事的,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了头,哪经得起这样的恐吓?三千块钱啊!我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才刚够自己花,打工都一年了没存下一毛钱,也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

俗话说,破财消灾。我想了想,还是想办法去借钱吧。把这场祸应付过了,接下来就把裤带勒紧起来,慢慢地还账吧。找谁借呢?最后想到了已很久没有联系的表哥。

表哥听我说要借钱,而且一借就是三千块,便问我借这么多钱干什么?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了他。表哥一听,就骂起我来:你怎么这么傻呢?他这是敲诈,这种事我可是见多了。你以为把钱给了他后就了结了?他知道你这么怕事后,接下来还会继续找你的麻烦。你不要怕,三天后我来给你摆平。

三天后,阿良与两个黄毛又出现在厂门口。正当他们向我要钱时,表哥带着几个马仔出现了,二话没说,把两个黄毛痛打一顿,然后带着我迅速撤离了现场来到租房里。

我在表哥的租房里呆到第三天时,两个挨了打的黄毛纠集河南帮的一伙烂仔找到表哥的门上来了。表哥打电话给阿虎,阿虎领着湖南帮与河南帮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我躲在楼上的房间,目睹了平时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的惊险场面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三、误入黑道

在湖南帮与河南帮的这场斗厮杀中,双方都有人挂彩,表哥也在受了点轻伤。我虽然没参战,但战斗因我而起。因此,我好几天躲在租房里不敢露面。

表哥的伤好了后便找我说:老弟啊!一帮弟兄们为了你的事断的断胳膊,伤的伤大腿,光医药费就花了一万多。弟兄们看我的面子,什么辛苦费营养费误工费是不敢提了,只是这医药费你还是要想办法掏出来啊。

听表哥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只是我一下子到哪里找一万多块钱啊?我于是对表哥说:表哥,要不你先帮我垫上吧,我以后打工再慢慢地还你。

表哥说:你还想打工啊?你还没尝够打工的苦头啊?你老老实实地在工厂做事,里面的主管斯负你,外面的烂仔敲诈你。而现在,你如果再进工厂,被河南仔看到不废了你才怪呢。你要我帮你把钱垫上,我哪里有钱啊?我都是找一个花一个,从来就不存钱的。

我说:那我让家里寄钱来。

表哥说:你还好意思让家里寄钱来,你打工一年多了往家里寄过一分没有?应当没有吧。你现在让家里寄钱,你家老二和三妹子都在读书,你家里还拿得出钱来吗?你让我姑父姑妈去卖血啊!

表哥的一番话使我变得茫然无措了,头一下就大了起来。

表哥见我这个样子,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急切地说:什么办法啊?

表哥说:你就不要打工了,跟我们一起干吧!只要你加入我们的组织,大家都是弟兄们,也就不好再提医药费的事了。你想一下,你在工厂打工有什么意思,为了一点点钱,要受苦受累,还要受气受威胁。你看我们,手气好的话,一个晚上搞的钱你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挣不到。等你混出名气来后,也没人敢斯负你,走到哪里都有人怕你敬你……好吧,我也不强迫你,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表哥走后,我躺在床上反来反来复去睡不着,只听见窗外的夜蝉一声声的叫着“知了!知了!”又是这讨厌的知了,你是知了,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第二天,我醒来得很晚,正感觉肚子有点饿时,却发现自己口袋里的钱已经花光了。于是干脆再躺到床上,再一次进入梦乡后,一会儿是河南帮到处在追杀,一会儿是湖南帮的阿虎带着一帮人逼着我要医药费。当我从恶梦中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表醒来后便带我到楼下的快餐店,我们一人要了个炒米粉。吃完后,我想起了白天的那一串串梦境,便对表哥说:表哥,我跟你干算了。不过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心里还是有点怕,也不知道怎么干。

表哥说:凡事开头难。你只要跟着我们多出去几次,先把胆量打破,以后就习惯了。我刚入道时也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也怕得要死。今天晚上就带你去实习一下。

从快餐店出来后,表哥带我去见了阿虎,让我叫过虎哥,算是正式拜了码头入伙了。当天晚上,我就随表哥和一帮弟兄们出动了。

我们来到了一个出租屋比较集中的地方,由表哥对大家进行了分工,考虑到我是初次行动,表哥只让我站在楼梯口观风,其他人进入楼里面行动。我和表哥站在楼外相隔一段距离,装着互不认识。等到里面的人全部出来后,我们相继迅速离开。撤回据点后统计战果,一共有五千多块现金,还有两部手机,三条金项链。当时,表哥就打电话让虎哥过来,我们一起到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唱起了卡拉OK。酒店领班还叫来了一群小姐,虎哥表哥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们一人挑了一个。轮到我时,我不敢要,他们硬要我也挑一个,表哥便说:小孩子的,不要就算了。当他们一个个搂着小姐吼歌时,我一个人只坐在一边一杯杯地喝啤酒和饮料。就这样闹腾了一整夜,快到天亮时,我们才离开酒店回到租房睡觉。

就这样连续出去了几个晚上后,表哥开始安排我正式动手作案了。为了不让我初次行动失手,平时只做领队的表哥亲自当我的师傅,带我进到楼里面。至于具体如何找目标,如何用工具把门撬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钱物搞到手并成功撤出,在这里我就不说了,怕有教唆犯罪的嫌疑。

几个回合下来,我变得胆子大了,心也细了,动作老练了。最后,表哥终于放手让我单干了。

我们把这一项业务叫着溜门,有时也兼顾其他的业务,比如帮在工厂上班的老乡讨要工钱啊,帮厂里面受了委屈的老乡敲诈一下对方啊。当然,我们的目的就是一个字——钱,要来的工钱我们至少会拿一半,敲诈来钱的几乎全是我们的了,受了委屈的老乡只要出了一口气,就已经很感激我们了。

有时候,有合适机会的话,我们也会顺手牵羊把女孩子脖子上的项链或手中的小包拿过来。记得有一次,我和表哥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与一女孩擦肩而过进,表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拽下了她的项链,女孩被抢之后声都不敢吭,只是拼命地逃离我们。我和表哥仔细一看项链,原来是假的。这可把表哥气坏了,他追了上去,把项链往女孩身上一扔,扇了女孩一耳光,骂道:你她妈的买不起项链就不要戴嘛,戴个假项链害得老子浪费感情。

有时实在手头紧了,我们也会到黑暗的地方逮上个倒霉鬼,让他放点血。记得我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时,刚好碰上一个穷光蛋,身上仅有十块钱,穷光蛋苦苦哀求说:我正在生病,这十块钱是用来买药吃的,几位大哥就把钱还给我吧!

表哥说:你这穷鬼,还买什么药吃,你去死吧!

表哥为了锻炼我的胆量,把我叫到跟前说:这个穷鬼害得我们白忙活了一场,你砍他两刀,杀了他的穷气出来。

我想,既然出来混了,打打杀杀是免不了的,于是一脚把那家伙踢翻在地,然后在他腿上砍了两刀。当然,不要伤到要害部位,免得闹出人命来。反正,在这一带混,只要不出大的事,治安仔不会来管那么多的。

好在那天晚上我们溜门时战果辉煌,表哥便叩来虎哥,然后跟我开玩笑说:老弟啊!你今天总算开了杀戒了,今晚上再带你去杀杀人,杀个女人。

我想,杀女人干吗?表哥见我迷惑不解的样子,便说:你以为还要你用刀子杀啊!是用你下面的家伙去杀。杀戒开了,趁机再把这色戒也开了。

我们一行来到L镇最高档的酒店,在一个小包厢里,虎哥让当班的妈咪领了好几批小姐供大伙挑选,终于每人配得一位。最后虎哥让我挑选时,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表哥便点了一名小姐,那小姐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跑过来往我身上一坐,从茶几上拿了一颗萄葡往我嘴里塞。

我们唱了一阵子歌之后,便陆陆续续领了点好的小姐进了早已开好的房间。临走时,表哥对陪我的小姐说:我这表弟还是童男子,今晚就由你给她开处了,到时你可要给他包红包哦!小姐说:没问题,不过要经本小姐验明正身。

那一夜,我把自己十八年以来的处子之身交给了经验丰富的风尘小姐,我也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味道。事后,小姐也没有食言,给了我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六块八毛钱。

从此后,我彻底告别了纯真的人生,在黑道上越走越远……

四、锒铛入狱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那天,也活该我倒霉,本来平时我们在撬门入室前都会先敲门试探一下,如果长时间没人开门或应答,那就证明主人不在家,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入。可是那晚上,我以同样的方式确认房间无人后,便轻车熟路地溜了进去。正在我翻箱倒柜寻找钱物时,突然有人从后边把我死死抱住,紧接着另一个人抓住我双脚。两个人一齐就把我放倒在地,用绳子把我捆得严严实实,然后每人在我身上狠狠地踢了两脚,边踢边骂。这时我才看清,把我擒拿住的是两名男子。一名男子紧接着就打电话报了警,不一会儿,治安仔就到来了,给了我一顿拳脚后把我带出房间来到楼下。这时,给我观风的同伙早已闻风而逃了。

来到派出所录口供时,我才知道今晚行窃的房间主人曾多次被我们的同伙偷过,便发狠心要抓住偷盗者。因此,在我敲门的那会,他们从猫眼里看到我时故意在里面不吭声,只等我撬门而入抓过正着。

本来,我们在这一带活动,一般少有失手的时候。平日里,也有失主事后报案的,但只要不抓到现行,治安队对我们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其实,我们偷来的钱也有他们的份。像我们虎哥,还有那些发廊的老板们,都得定期向他们进贡的,要不能在这一带混得下去吗?同时,我们同伙在治安队里也有内线,像我表哥的弟弟(我的二表哥)阿伟,白天治安服一穿保一方平安,晚上治安服一脱,就和我们一样成了贼。因此,我们有时偶尔失手被抓进治安队,关上一晚,由虎哥或表哥出面罚点钱,第二天马上就放了出来。

我这次却碰上了较真的事主,就没那么幸运了。事主好像是有点文化的人,对我们可能也恨得太深了,在抓住我的同时,还给《深圳特区报》打了报料电话。第二天,我的光辉形象连同光荣事迹一起登上了《深圳特区报》。这时,治安队再也不敢包庇我了,当天就把我送进了区拘留所。在审讯期间,我牢记虎哥和表哥的教导:“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一年”。不管怎么严刑拷打,我始终只承认是初犯,也没有同伙。因此,三个月后,我以盗窃罪服刑一年。

刚一进入看守所的监子里,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三十来岁的样子,胸前纹了个双龙戏珠。“膀爷”微闭双眼,旁边一个像瘦猴一样的小伙子用一块硬纸板给他扇风,后边一个肉乎乎的家伙在膀爷身上一会儿揉揉捏捏,一会儿敲敲捶捶。我想,这可能就是牢头了。只见“膀爷”眼皮睁也不睁一下,便问我:为什么进来了?

我正想着如何回答,瘦猴说:你他妈的是聋了还是哑了?龙哥问你呢。

我说:砍人了。

我不能说只是入室行盗,免得这帮人瞧不起我。

龙哥说:看你这小样,胯下的毛都没长齐,还有胆量砍人?好吧,你今天就砍个给兄弟们看看。肥仔,过去。

只见正在龙哥身后的肥仔走了过来,像一尊肉塔一样立在我面前,盯着我说:小兔崽子,里面没有家伙,你就用手掌往我这里砍吧,看能不能把你大爷砍倒。

我对肥仔说:大哥,咱们初次相见,无仇无怨的。我怎么好砍你呢?

这时,龙哥说:你不是说在外边砍人了吗?我一看你就在吹牛。好了,你在这里面不敢砍人,人家就要砍你。肥仔,教教他怎么砍人。

肥仔听龙哥这么一说,便抡圆了巴掌,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我砍来……

“叭!”的一声,一个身躯摔在了地板上。倒下的不是我,而是肥仔。正当刚才他那“降龙十八掌”快要挨近我时,我突然猛地蹲了下去,向前抱住肥仔的双腿,趁势把肥仔整个身体扛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后把它撂了出去,也撂出了一片喝彩声。

肥仔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后,咬牙切齿地向我扑了过来。正在这时,龙哥叫了起来:停!然后对我说:你小子有种!

自从我当众把肥仔摔得颜面扫地之后,肥仔在监子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事后我才知道,龙哥是这里面的老大,肥仔是龙哥的贴身跟班,地位仅次于龙哥。我打败了肥仔之后,龙哥不但没处罚我,还让我取代了肥仔的位置。

进去后不久,表哥也知道了我的下落。隔三差五地从外边给捎来钱和衣服之类的。我收到钱后从里面换来吃的东西首先得孝敬龙哥,才后才有自己的份。至于其他人,看我心情高不高兴,偶尔高兴了也赏赐他们一点。当然,他们如果收到外面捎来的东西后,不管怎样,首先得孝敬了龙哥与我之后,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平日里就是想着法子哄龙哥高兴。进新人时,就变着法子驯服他收拾他。当然,也得时刻提防着有人取代我的位置。好在,自从与肥仔交过手后,我再也没碰到过对手,一直到我一年后走出监狱。

监狱,没进去过的人可能认为这是教育改造人的地方。而我在里面呆了一年后才知道,其实这里面同样是一个弱食强夺强者称王的地方。在外边打了人可能还有人管,在这里面打人你可以随便打,只要别把人弄死就可以了。看守人员才懒得来管你,他们也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正好以恶治恶,也省得他们来管教。

五、重出江湖

在高墙里度过了整整一年后,当我走出监狱的大门时,明媚的阳光唰地照在我的身上,照得我有点睁不开眼睛。当我揉了揉双眼再次睁开时,我看见表哥阿锋和另一个当年的兄弟早已在了门外的大树下。他们一见我出来,马上迎了上来,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直接坐到了L镇。

表哥首先带我到洗浴中心洗去一身晦气,从里到外穿戴一新。表哥在金泉酒店设宴,再唤来旧时的兄弟,一齐为我接风洗尘。

酒醉饭饱之后,表哥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说,有什么好打算的,还是跟你干吧,以后小心就是了。吃一堑长一智嘛,在里面这一年里,大家相互交流经验总结教训,也让我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一年没在外边混,外边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治安比以前查得严了,到处也安装了监控器,作案也不那么方便了,再加之不管是租房住的还是买房住的也变精明了,家里很少有放现金和贵重物品的,使得我们晚上出动后的收入也减少了。我们只好改变战略,把作案现场转移到以前不屑一顾的公共汽车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我基本上掌握了“钳工”的操作手法,于是与小刚搭承包了一条公交线路。

改行做“钳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这行的风险比溜门还小一些。只要把目标瞄准那些女孩子、老头子老太婆,还有那些死睡的就可以了。好在现在的人大多是怕死鬼,在行动时,只要不被本人发现,旁边的就算看到了一般也不敢吭声。 这样一天下来,手气好时,也能搞得个千儿八百的。手气不好的话,也可能会连续几天放空。

就这样混迹于公交车上,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当又一天夏季来临时,我们的业务也变得越来越难开展了。有的伙伴们只好转移阵地,往周边的惠州或东莞去发展。这样一来,虎哥的队伍就变得越来越小了,财路也变得越来越窄了。

我们那一条线路的同伴们这几天手气越来越差了,一连好几年都放空,搞得大伙们都快断炊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后,又到了一个星期天。我们想,星期天人多,应当不会再放空了,要是再放空的话,都不好向虎哥交待了。

那个星期天的一大早,我们就从L镇东边的工业区上车,再在西边的邮电局下车。这样来回倒了三趟车,只搞得一部手机,还是几年前的老款式,值不了几个钱。当我们第四次从工业区上车时,已接近中午时分,车上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大家都骂深圳的公交车太挤了,可我们就喜欢这样。上车不久,我就发现一个穿兴达厂厂服的女孩,长得还算漂亮。当然,漂不漂亮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的是她的衣服口袋口鼓鼓的,而且她一直用手死死的捏住口袋。凭我的直觉,肯定有货。我也是从兴达厂出来的,虽然眼前这女孩我不认识(可能是在我出兴达厂之后进去的),但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工友了。工友小妹,对不起了,你工友大哥已经好几天没进银子了,你该为前辈做点贡献了。于是我用眼神向小刚做了暗示交代,在接下来的一个站台快到时,趁公共汽车停车靠站之际,小刚假装不小心狠狠地踩了兴达小女孩一脚,小女孩“哎哟”一声,捂口袋的手不由得松开了。小刚连忙假惺惺地向小女孩说对不起。这时,我眼疾手快,迅速将女孩口袋里的东西转移到我的口袋里,随着下车的人流一起下了车,小刚随后也跟了下来。

我们一起搭了个摩托车回到租房,其他的弟兄们这时都还没收工。我们便把门关上,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战利品来,原来是一个塑料袋里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没有封口的信封,打开一看,哇噻!里面装的全是人民币。我便一把抽了出来,用左手夹住,用右手蘸了口水数了起来,小刚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

100200300……29002950296029702980299029953000”。我刚数完,小刚便叫了起来:我的个妈呀,三千块啊!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了。

我连忙说:你狗日的小声点行不行?小刚啊!我们手头紧了一段时间了,手上也没有一分活钱。不如这样,我们对虎哥说只搞到一千块,剩下的两千块我们平分了,你看行不行。

小刚说:那就听你飞哥的吧。

小刚把那个空信封捏了捏对我说:飞哥,这里面好像还有一张钱没有抽出来。然后把手抻入信封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折好的信纸。

我说:是不是那个小女孩给男朋友写的情书,老子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收到过女孩子的情书呢。小刚,你大字也认不了几个,还是拿过来让我看看吧,看上面写了些什么,我念你听。

小刚把便把信纸递了过来……

 

六、浪子回头

我打开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弟弟妹妹:

你们好!

又到了开学的时候了。首先姐在此祝贺弟弟顺利考入县一中,即将成为一名高中生,也祝贺妹妹升入初中。

弟弟,你给我来信说,不想上高中,想出来打工挣钱,减轻一下父母的负担。姐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还是继续上学吧。你姐当初选择辍学打工,是因为父母无法供我们三个一起上学。我到了深圳后,因为文化低,一直在流水线上作一名普工。现在要亏就亏了我一个算了,你和妹妹无论如何要多读点书。争取上了高中上大学,我在外边节省点,尽力帮助你们完成学业……

今年上半年我们公司订单减少,我们做工人的没得班加,一个月下来只挣到几百钱的底薪。我半年多了才存了三千块钱,现在我把这些钱寄回家给你们作学费。

祝你们学习进步!

                            姐:阿灵

当我读完信后,小刚说:老子饭都吃不上了,还管他们读什么狗屁书啊?而我这时却想起了遗忘已久的家中父母和弟妹。父母亲起早贪黑苦扒苦挣,从黄土地里刨得几个钱,自己舍不得花一个子儿,全部充着了弟妹们的学费。而我来深圳好几年了,却没往家里寄过半分三毫。整天在外边打杀偷抢,父母在家里还为我伤透了心。

我握着手中的三千块钱,仿佛觉得越来越沉重了。这些钱对我们这帮人来说,也许不够潇洒一个晚上,而对女孩阿灵来说,却是她半年来的血汗;对阿灵的弟妹来说,是他们一个学期的学费。

小刚见我低头沉思,便说:飞哥,在想什么啊?

我说:小刚啊!我们把这钱退给人家算了。

小刚说: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们都好几天没进财了啊。

我想了想说:是跟你开个玩笑,哪有肥肉吃到嘴里了还有吐出来的道理?小刚,从这里先拿十块钱去小店买包金白沙上来,这两天抽两块钱一包的烟,嘴巴都烧得受不了啦。

小刚出去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只听见屋外榕树上的蝉儿一声紧似一声的叫着“知了,知了……”我便连忙起身,趁小刚还没回来之前,下到一楼,从后门溜出,搭了一辆摩的,去到一个弟兄们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快到十二点时,我来到了兴达厂门口。等了一会,只见一群群打工仔打工妹像潮水一样从厂门口涌了出来。我便死死地盯着这一股股人流,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终于,昨天公共汽车上的女孩出现了,满脸的郁闷。我便大声地叫道:阿灵!阿灵!

阿灵朝我走了过来,望着陌生的我说:什么事啊?

我说:你是阿灵吧,我昨天在路上捡到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些钱,我根据信封上寄信人的地址找到这里,想把东西归还给你。

阿灵的脸儿马上由阴转晴,高兴地说:啊!那太谢谢你了!

我刚把塑料袋交给阿灵,虎哥和表哥等一帮人出现了。虎哥把我拉到一边,恶狠狠地说:小刚果然说中了,你他妈的是不是玩鸡婆玩腻了,想泡打工妹了。

虎哥话还没说完就一拳朝我脸上打来。接下来,表哥抽出刀来在我肚皮上划了两刀。最后,小刚一铁棍打在我头上,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陪在床边的是阿灵。这时,我已完全明白过来了。

我首先就问:我在这花了多少钱啊?

阿灵说:具体我不知道,我把你还给我的钱交了住院押金,应当没用完。要不,医院早就来催了。

我便对阿灵说:阿灵,我对不起你啊……

阿灵说:什么也不用说了,先安心把伤养好。

第三天,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大的问题,便让阿灵给我办了住院手续。一结算,阿灵交的押金已所剩无几了。我惭愧地说:这可是你弟弟妹妹读书的钱啊,我一定想办法尽快还给你。

阿灵说:我弟弟妹妹的学费我当天已经从老乡那借了寄回去了。你也不要说什么还不还的了,你那天要是不把钱还给我,我还不是要不回来钱。你也是因为还钱给我才挨打的啊!只要你能吸取这血的教训,从此后走上正道就可以了。

医院一别,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只是有一次在《深圳法制报》看到一则新闻报道:L镇一伙以外号叫阿虎阿锋为头目的黑帮,因绑架一台商索取巨额赎金未果,最后撕票,主犯阿虎阿锋判处死刑,其他从犯分别判处无期徒刑或若干年有期徙刑。而令我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阿灵,我却一直没与她联系,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兴达厂?现在我的工资卡上终于存足三千钱了,我得一定找到阿灵把钱还上。

不知在哪一本书还是杂志上曾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他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地狱。而我来深圳这么多年,天堂也去过,地狱也下过,却一直都搞不懂,深圳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知了,知了……”窗外的蝉鸣依旧,还我却仍在冥思苦想。

“知了,知了……”我终于知了:我曾经一度徘徊于天堂之路和地狱之门,今天当我终于走上了正道,我才真正明了,深圳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只是我们普通打工者谋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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